第 69 章 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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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林樱桃实习的时候,听对方幼儿园的老师讲：“家长的礼物，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收。但是小姑娘你知道吧，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拼命赚钱，而我们就永远待在童年这个阶段里,给这么一群小孩当保姆。你说这份工作，要钱没钱，要地位没地位,要尊严没尊严。大学老师,听起来是不是气派？幼儿教师,你就是个幼师啊！一天到晚累死累活，再想发展发展，怎么发展啊,不在孩子家长身上发展，还能去哪儿发展？”</p>
<p>“看你年纪小，又是这么好的大学来的,劝你一句,毕业趁早转行,不是可以跨专业考研吗？考个会计，小女孩家家的，多合适啊。”</p>
<p>临近新年，港大还没放假。蒋峤西上完了课，带林樱桃一路沿学校登山道,去爬太平山。</p>
<p>他们是下午去的,正好看夜景。蒋峤西说山顶风大,让林樱桃穿他的外套。</p>
<p>林樱桃被他牵着手，一路上走走停停。林樱桃站在路边，背靠盘根错节裸露在外的古树根，对蒋峤西的手机镜头微笑。林樱桃没什么经验，出门也没带水，她握住蒋峤西那个黑色的，有点掉漆的水杯，喝里面浸泡着茶包的热茶水。</p>
<p>林樱桃跑去后面，请过路的四川游客帮她和蒋峤西一起拍张合影。</p>
<p>作为交换，她也帮对方拍。不过那个叫“无敌兔”的相机很复杂，林樱桃摆弄了一会儿，不得不笑着抱歉。蒋峤西走过来，从她手里接过相机，拍好几张还给人家。</p>
<p>他们继续往山顶走。林樱桃说：“蒋峤西，港大可以去加州伯克利分校交换吗？”</p>
<p>蒋峤西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。</p>
<p>大概明白她在家里看到了什么。</p>
<p>“可以。”他点头道。</p>
<p>“那你怎么不去？”</p>
<p>蒋峤西把林樱桃的手牵着，这会儿在手心里捏了捏。</p>
<p>“那是我的一个愿望，”他目不斜视，往山上走，“但不是梦想。它要为梦想让路。”</p>
<p>香港的天暗下来了。林樱桃拿着冰淇淋，和蒋峤西一起在山顶排队。游客非常多，拥挤吵闹，人群中，蒋峤西把她搂着，林樱桃只能听见蒋峤西在耳边和她说话的声音。站在观景台上，林樱桃向下望去，维多利亚港的海面，沿岸那些摩天巨塔，彻夜不息的璀璨灯火，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窥见了这个世界一部分的真正面目，那是她在群山，在省城，在北京都没有见过的。</p>
<p>她被这种陌生感吸引住了，像刚出生的婴孩，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一切。</p>
<p>蒋峤西一直站在她身后，把她搂着，林樱桃站得太高也不感到害怕。</p>
<p>她问蒋峤西，那你的梦想是什么。</p>
<p>蒋峤西攥着她的手，两个人一起从夜间打折的超市里出来，蒋峤西手里提着些薏仁、大米，还有晒干的红枣茶。</p>
<p>蒋峤西望着前方湿润的路面：“我现在最大的梦想，是有一个家。”</p>
<p>街上还有许多店铺开着，林樱桃扭过头，听到一家老唱片店里在放一首粤语歌。</p>
<p>曾在这高高低低，弯弯曲曲中跌倒。</p>
<p>才骤觉，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已极好。</p>
<p>林樱桃问：“你是说什么家。”</p>
<p>蒋峤西说：“我跟你的家。”</p>
<p>林樱桃说：“我们才多大啊。”</p>
<p>就见蒋峤西抬起眼说：“我不是哄你的，樱桃，我是很认真的。”</p>
<p>林樱桃跟着他走在夜路上，双层巴士开过去。有那么一会儿，林樱桃真觉得，她会就这么跟着蒋峤西在小出租屋里过一辈子，她再也不会回去了。</p>
<p>她原本是想对蒋峤西说，堂哥恢复得这么快，不去交换生也没关系，港大毕业以后也可以去加州伯克利继续学数学，可以读想读的博士。</p>
<p>蒋峤西手机忽然响了，是蔡方元从上海打来的。</p>
<p>林樱桃抬起头，她听着蒋峤西和蔡方元在电话里讲一些她听不太懂的词汇。</p>
<p>“你还没毕业他们就找你做FA？”蔡方元在那边儿夸张地问。</p>
<p>蒋峤西轻声说：“牵个线而已。”</p>
<p>蔡方元说：“你要真想干，等你从大摩回来，到这边开个公司单干啊！”</p>
<p>蒋峤西笑了，他揽过林樱桃的肩膀来：“没想那么远，到手多少算多少。”</p>
<p>林樱桃在公寓电梯里问：“FA是什么？”</p>
<p>蒋峤西说：“风险投资顾问。”</p>
<p>林樱桃看了看他，又说：“能赚钱吗？”</p>
<p>蒋峤西想了想：“如果我房东家真投了……至少，二十万？三十万？”</p>
<p>林樱桃问：“这是给蔡方元的钱？”</p>
<p>蒋峤西说：”给我的。“</p>
<p>电梯门开了，林樱桃瞠目结舌：“这么多？！”</p>
<p>蒋峤西笑了。林樱桃出自传统的国企工人家庭，对资本世界一点儿也不了解。他推着林樱桃的背，提着手里东西往外走。</p>
<p>“成功的几率其实挺渺茫的，”他说，“但有机会，为什么不试。”</p>
<p>他一进家门就开始忙了，换了鞋，蒋峤西脱了外套，坐在地垫上打开电脑。他开始接收蔡方元发到他邮箱里的一系列资料。</p>
<p>林樱桃也换了拖鞋，她提起超市的袋子，拿起蒋峤西那个喝空了的水杯走出去。</p>
<p>蒋峤西把蔡方元发来的PPT快速翻了个遍。他打了个电话给他：“我恐怕要去实习过了以后，才知道怎么给你改得更好。”</p>
<p>蔡方元说：“那等多久？我们再发展个半年？”</p>
<p>蒋峤西想了想：“你等等我。”</p>
<p>林樱桃从外面进来了，她从公共厨房的冰箱里拿了听冰啤酒过来，搁在他桌面上。蒋峤西正给堂嫂打电话，抬眼看她，见樱桃又要出门去，他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。</p>
<p>堂嫂接听了。林樱桃小声说：“我要去泡米。”她抽回手就走了，哼着歌，高兴地去外面厨房。</p>
<p>蒋峤西问起堂嫂，知不知道昨天有位去医院探望了堂兄的老同事的联系方式。</p>
<p>“樱桃春节以后就走了，”他说，“我希望他给我安排一个春季实习。”</p>
<p>林樱桃在厨房里，把薏仁和米洗好，滤水，泡上了，把红枣茶里的碎枣干也挑出来。</p>
<p>蒋峤西说，他想要有一个家。林樱桃不知道怎么，洗着碎枣，又矫情起来——她是很嫌弃自己矫情的，就像以前，她感觉追不上蒋峤西的脚步，所以百般犹豫，不肯贸然跟他到美国去。现在林樱桃又开始发愁了，蒋峤西好像轻轻松松就可以赚很多钱，但林樱桃未来的月薪只有两三千块，她甚至有可能养活不了自己。</p>
<p>蒋峤西打了几个电话，定下了春季实习的时间。他把剩的啤酒喝完，看到蔡方元在聊天对话框里问：“你现在和林樱桃怎么样？”</p>
<p>蒋峤西轻敲键盘，回了一句：“准备求婚。”</p>
<p>＊</p>
<p>林樱桃头发蓬乱，坐在被窝里，用小本本算账。她还没有自己一个人生活过，算来算去，也不知道两三千块钱够不够养活自己。</p>
<p>她抬头看到蒋峤西扣上电脑，拿起手机，坐到她身边来。</p>
<p>出租屋隔音很差，总能听到楼上传来的女神卡卡的歌声，香港满大街都在流行她的歌。</p>
<p>“我平时花的钱？”蒋峤西背靠住了靠垫，倚在床头，他伸手拈起林樱桃肩头的发尾，“我有奖学金，基本涵盖了学费，还有学校的补贴——”</p>
<p>“问你花的钱。”林樱桃拿笔在本子上记。</p>
<p>蒋峤西回忆道：“房租、电费、水费、网费、手机费、交通费、打印费、饭钱，我不怎么吃喝玩乐，没什么开销……”他看着林樱桃越记脸色越难看，“你怎么了？”</p>
<p>林樱桃也不回答他的问题，她躺在了床上，脸贴在蒋峤西怀里。到睡觉时间了，她还对着手机按来按去，还在算账似的。</p>
<p>“别玩了。”蒋峤西说。</p>
<p>“杜尚和他女朋友吵架了，他正在南京路上大哭，”林樱桃抬起头说，“蔡方元正打车去接他，让我陪他先聊会儿天。”</p>
<p>蒋峤西搂着她，很意外。</p>
<p>蔡方元打来电话，他没好气地告诉林樱桃，他接到杜尚了，这就送他回学校：“嚯，他这手机上全是鼻涕眼泪，不说了我先挂了啊。”</p>
<p>“杜尚和他女朋友感情可好了，”林樱桃说，“杜尚一有时间就去陪她，防止出现他爸爸妈妈当年的惨剧。”</p>
<p>蒋峤西听到“当年的惨剧”这么严重的形容，问：“那还吵什么？”</p>
<p>林樱桃嘟囔：“因为他们俩都念医学院啊。杜尚说，这是他们老师和他们说的，一定不要找同行结婚，以后两口子都是医生，每天值不完的班，看不完的门诊，写不完的处方，做不完的手术，很可能一年到头见不着多少面，生的孩子也天天跟着爷爷奶奶，像留守儿童，家庭不幸福，建议一定不要找同行结婚。”</p>
<p>蒋峤西听着，垂下眼。</p>
<p>“所以他女朋友就和杜尚商量，”林樱桃说，“觉得他们俩没有什么未来，杜尚女朋友也是单亲家庭出身，她想，要不然其中一个人就转行。然后杜尚不同意，说着说着就争吵起来了，杜尚就哭崩溃了。”<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