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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p><p>思考归思考，下口却毫不留情，把地缝中的根须大蓬大蓬地扯出来吞吃。
</p><p>她做鱼的时候，早已习惯了一边想事情一边干正事，尤其是还能填饱肚子，更是让她乐不思蜀。
</p><p>她甩着尾巴，愉快地游来游去。
</p><p>她发现，那些深藏在地缝下面的根须的球状根底，嚼起来灵气更加丰沛，而且好像比较‘水润’的样子，咬在嘴里总有种它们会起到美容效果的错觉。
</p><p>于是她用牙缝精准无比地叼住根须最坚韧的部分，像拔萝卜一样，用很巧妙的力道把它们整串整串从地缝下面拖出来——她发现鱼身来做这件事时，自然得像是呼吸吃饭一样，果然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，食物链上紧密相连的两个物种，便是最天然的克星。
</p><p>唔……鱼是会吃草的……吧？
</p><p>她飞速吞吃着这些滋补的灵气化物，快速在地面游动，摇头摆尾晃向远方。
</p><p>她发现了一个奇妙的道理。
</p><p>一样东西，只要它能吃、它好吃，那绝对不用担心它泛滥成灾。
</p><p>吃，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最佳源动力哪！
</p><p>鱼初月吃得颇有心得。
</p><p>游过一座低矮的小丘陵（天极宗以南最高的山峰）时，视线一角闯进了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。
</p><p>鱼初月弯起鱼身，望了过去。
</p><p>一只巨大的鱼眼轰隆隆凑到近前，吓得白景龙险些跌下了剑。
</p><p>“白师兄！是我！鱼初月！”
</p><p>白景龙：“……”
</p><p>他艰难地背着昏迷的殷加行，晃悠几下，终于站稳了身体，抽着嘴角回道：“小师妹，真是……叫人吃惊啊！”
</p><p>鱼初月偏了偏头：“到我脑袋上来！”
</p><p>白景龙：“……”虽然感觉很奇怪，但也非常有安全感的样子。
</p><p>他御剑落到了大红鱼的脑袋上。小心地踩了踩，再踩了踩。
</p><p>鱼初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：“白师兄没事千万别乱动，要不然我会有种自己长了虱子的错觉！觉。”
</p><p>白景龙：“……”
</p><p>他抿紧了唇，把殷加行放在身前，然后委屈地盘坐下来，眨巴着眼望向前方。
</p><p>这感觉，真是一言难尽啊。
</p><p>“大鹏！还剩多久？”她望向苍蝇一般盘旋在她周围的金翅大鹏。
</p><p>“半刻钟嘎！”
</p><p>鱼初月点点头：“那我不能走太远了。在这里挡上一挡，我这么胖，多少能挡掉一些狂暴灵气的冲击浪潮。”
</p><p>金翅大鹏扑扇着翅膀飞近了些，迟迟疑疑地想往鱼初月头顶落。
</p><p>大鹏收着爪爪，落到了白景龙的身边。
</p><p>白景龙呼吸一滞：“三十六天罡之一，天鹏！”
</p><p>大鹏害羞地摇了摇翅膀：“大祸临头，都是一个砧板上的兄弟，不讲那些虚的嘎！”
</p><p>白景龙：“……”
</p><p>鱼初月轰隆隆游走在四象阵周围。
</p><p>她干脆利落的吃草动作，看得白景龙和大鹏的嘴角齐齐抽搐。
</p><p>“这个鱼真的是……”大鹏中肯地评价，“凶残嘎！”
</p><p>他们都没有看出，此刻的鱼初月其实有些心焦。
</p><p>一个时辰就快到了，崔败还没有解决万梧灵木么？他不会……出了什么事？
</p><p>她回忆着他用意剑轻易破开那些根须的样子，不断给自己吃定心丸。
</p><p>不会的，他不可能打不过，以他一惯的尿性，八成是要故意拖到最后一刻，看敌人得意忘形，然后再狠狠一脚把对方踩进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</p><p>……
</p><p>这一次，鱼初月倒是想错了。
</p><p>崔败，的确是生性喜欢使坏，最爱把猎物玩弄于股掌。
</p><p>但这一次怎么可能呢？
</p><p>他知道他的鱼一定焦心不安，怎可能再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拖延时间？
</p><p>他乱斩一路荆棘，杀到了万梧灵木树下，横起一剑，二话不说便斩断了这株擎天巨树。
</p><p>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。
</p><p>一个在许多年前，被他一剑杀死的人。
</p><p>无妄祖师。
</p><p>“第一啊，说过多少次，做人呢，要沉稳。一言一行，皆有规矩定数……”白须白发的老头坐在树墩上，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教训他。
</p><p>崔败瞳仁！仁紧缩，沉下了眉眼。
</p><p>他看到，倒下的那株巨木上，银色的叶片和藤蔓全部浮了起来，反射出银灿灿的光，将他淹进了一片银色的海洋。
</p><p>身体渐渐浮空，无妄老头的身影，化在了一片银芒之中。
</p><p>……
</p><p>直到这一刻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地底根须攒动时，一直在发出‘簌簌簌’的声响，它们连绵一整片，渐渐就被人忽略了。
</p><p>一直到这无孔不入的声音消失时，她才发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。
</p><p>即便四象阵中，四座仙山仍在挪移转动，道道雷电撕天裂地仍在轰击三位圣人，也无法掩盖那种源自心底的静谧。
</p><p>鱼初月心头一跳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，神魂像被一个旋转的黑洞吸住一般，鱼身消失，掠回身躯之中。
</p><p>刚刚返回躯体的神魂有些不能适应光线，眼前的一切，好像罩上了一层朦胧银光。
</p><p>垂头向下望时，银光异常耀眼，刺得她有些头晕，朦胧像是个什么结界的样子。
</p><p>金翅大鹏仍在卖力地挥着翅膀，滑翔在四象阵外，鱼初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，却又说不上来。
</p><p>眼前忽然光影变幻。
</p><p>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从水膜一般的虚空之中踏了出来，背上背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。
</p><p>伤者垂着头，一望便知伤得极重。
</p><p>鱼初月惊呼出声：“崔败！”
</p><p>“唔，”白眉老头挑了下胡须，“你就是第一心心念念的鱼初月。”
</p><p>鱼初月囫囵点了下头，急急望向他背上的人：“他怎么了？”
</p><p>虽然心中满是警惕，但她已认出了他的身形和气息，这个奄奄一息的人，正是崔败，绝不会错。
</p><p>从身体到心脏都在颤抖，整个人虚得不行，根本提不起力气来。
</p><p>白眉老头把崔败交到了鱼初月的手中。
</p><p>她颤着指尖，轻轻拨开了沾在脸颊边上的染血黑发。
</p><p>果然是那张冰玉雕琢的脸。
</p><p>鱼初月搂紧了崔败的身体，感觉到他还有细若游丝的呼吸，整具躯体时不时轻微地抽搐一下，已是濒死之状。
</p><p>她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。
</p><p>她望向白眉老头：“究竟发生了何事？您是何人？”
</p><p>——
</p><p>“我是无妄。”白眉老头道，“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。时间紧迫，我们长话短说，他是天极剑，这件事你已知道了？”
</p><p>此刻鱼初月的心神全部聚在了崔败的身上，只囫囵地点点头。
</p><p>无妄老头继续说道：“天极剑乃是灭世凶器。它极有灵性，衍化出了自己的意识，凝成人身，游走世间。我有缘遇上了他，有心渡他入正道，教他修行，以及做人的道理。”
</p><p>鱼初月抿了抿唇，恍惚地道：“我听他说起过。我既是他的妻子，便也该唤您一声师尊。”
</p><p>他指向四象阵中模糊的寒剑本体，道：“天极剑本体，承载了所有的‘恶’。你看这周遭噬人的藤体，便是这凶器衍生出来的毁灭之息！第一……唔，如今叫崔败，崔败他终究只是剑魂，与本体对抗，十死无生哪！他便是这般伤的。”
</p><p>鱼初月眸中浮起一缕迟疑。
</p><p>她垂下头，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崔败紧闭的双眼。
</p><p>好像永远不会再睁开了一样。
</p><p>她怕极了。不到一个时辰之前，他还那么强壮，从身体到神魂，都有使不完的劲，让她沦陷沉迷，死去活来。他离开的时候，她心底便种下了恐惧的种子，就怕他一去不回。
</p><p>随着时间步步逼近，他迟迟不回，她虽不愿去想，但心中的恐惧其实早已经生根发芽了。
</p><p>此时此刻的她，天塌下来都不怕，就怕崔败他出事。
</p><p>“你当知道，他如今是什么修为。”无妄道，“除了他自己，这世间还有谁，有能力伤得到他？即便当初全盛的我，在他手下也撑不过一息，只来得及逃脱了魂魄。”
</p><p>“那，如何救他？”鱼初月紧咬着牙根问道。
</p><p>“毁掉天极剑本体。”无妄双眸坚毅，“世界本源既选择了你，那你便承载了整个世间的希望和业力，唯有你，可以借四象混乱之机，毁掉那把凶剑！摧毁剑身之后，将剑体炼化，替崔败修补躯体——他本是剑，除了自身之外，再无什么丹药能对他生效。”
</p><p>“事不宜迟！”无妄轻喝一声，“待四象归位，便再无机会！”
</p><p>“崔败他，拖不了太久了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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